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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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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宮

太子府。

江容晚回到住處,還未來得及喝口茶,就有下人來稟報:“回太子妃,柳良娣在外廳候著,想給太子妃請安。”

青芷有些不忿:“她來做什麽?太子妃今日一早便進了宮,這許久的功夫實在也乏了,不如咱們先用膳,歇息一會再應付這些人也不遲。婢子去回絕了她。”

“不必了,橫豎遲早都是要見的,別人既然已經來了,見一見也無妨,去請她進來吧。”

柳良娣得了令,便帶著丫鬟走了進來。

只見她穿著一身素色衣裳,不點朱唇,薄施粉黛,舉手投足倒顯得娉婷秀雅,可眉目流轉間又有遮不住的嫵媚風情。一雙妖嬈的桃花眼水光瀲灩,睥睨之處,魅惑天成。

她一進來便對著江容晚行跪拜大禮:“妾身柳飄萍參見太子妃。”

看這傳聞中的太子愛姬並未像想象中的那樣恃寵跋扈,江容晚心下不禁有些意外。

畢竟她可是聽聞這柳良娣曾是明月樓的花魁,出身賤籍,偶然得了機會給太子獻舞,太子對她一見傾心,不惜觸怒陛下也要將她納入府中,此後眼裏便只有她一人。昨夜的情形,也可見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非同尋常。

這樣一個角色,自然是不簡單的。

江容晚素日在閨中,往來的都是高門世家的夫人小姐,還沒有同這些煙花柳巷的歌舞伎打過交道,對這位女子也不免有幾分好奇。

雖然拿不準該如何對待來人,她仍是擺出一副和悅的臉孔:“良娣不必行此大禮,快平身吧。玉棠,去看看茶烹好了沒有,給良娣上茶。”

柳良娣起身,淺淺一笑,唇邊旋出一個好看的梨渦:“謝太子妃。”

“妾身今日來,一則是按照禮數應當來給太子妃請安,二則是想來請罪,妾身自幼便有心疾,不巧昨日突然發作,原本想著讓殿下請郎中來看看也罷了,沒想到殿下會親自來,妾身十分惶恐,特來向太子妃請罪。”

江容晚看她雖敷了脂粉,可也掩不住面容的蒼白,一對柳眉微蹙著,聲音卻是那樣清甜,想來任是哪個男人看了都會生出愛憐之心。

她淡淡的抿著茶:“既然良娣有心疾在身,那更要好好養著,殿下關懷你也是應該的。”

“多謝太子妃關懷。”

柳飄萍從侍女手中取過一套精心裝裱的集子:“是了,還要恭喜太子妃新婚之喜,想來太子妃什麽好東西沒見過,可妾身命薄,沒什麽珍貴的東西能送的。早就聽說太子妃有詠絮之才,愛好風雅,倒是從前珍藏了一套詩集,妾身一點心意,還望太子妃不要嫌棄。”

“怎會?本宮素日的確喜歡這些,良娣有心了。”江容晚隨意翻了翻這幾本冊子,倒是滿意。

柳飄萍美目一轉,看到花瓶裏的梅花,又道:“太子妃喜歡梅花?”

江容晚看著粉瓷花瓶裏自己剛折的紅梅,輕笑:“是,幼時所愛,現在也還是喜歡的,可惜太子府似乎不種紅梅。”

青芷在一旁插嘴:“可不是,太子府的花都是良娣喜歡的,良娣不愛梅花,咱們太子妃自然也就看不到了。”

江容晚瞟了一眼青芷,嗔怪:“你這丫頭休要胡說!”

柳飄萍用手帕子掩唇咳了一聲,笑道:“這有何難,太子妃喜歡什麽花,只管吩咐了林掌事,他自然會辦好。”

末了,柳飄萍略一思索,像是勾起了陳年舊事,竟流露出幾分哀婉的神情:“其實太子妃有所不知,妾身出身低微,能得殿下如此擡愛,已經是三生有幸了。旁人只看到殿下為妾身種了滿湖蓮花,但究竟並不知其中內情······”

她欲言又止,似乎感到自己失言,便一笑帶過:“妾身見到太子妃覺得十分親切,忍不住多言了幾句,太子妃聽了這許多,估計很是無趣,也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了,妾身便改日再來請安。”

江容晚倒也懶得深究她話中的深意,只是客氣道:“好,良娣有空就來陪本宮說說話,青芷,送良娣出去吧。”

今日一見,她覺得柳飄萍雖然容貌有幾分妖媚,應該是在風月場上混跡久了,眉目舉止染上了撩人的風情,可也還算是個大方知禮的人,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妾室,不過她總覺得這個女人並不簡單,似乎藏了什麽秘密。

······

江容晚用了茶,站在樓閣高處,本想賞景舒舒心,卻看到慕容懷從遠處步履匆匆的走來。

那張一向淡漠的臉此刻卻顯出幾分著急的神色,濃密的眉擰在了一處,衣角被風吹起,腳步也快的像一陣風,跟在他旁邊伺候的李敏追趕的很是吃力。

看那方向,倒像是往自己這邊走來的。

在游廊處,正巧碰上了剛從她這裏出去的柳良娣。

見到柳飄萍,慕容懷卻明顯松了口氣,他著急的上前握著她的手。柳飄萍媚眼如絲,嬌聲軟語說了幾句,慕容懷便將她擁在懷中,小心翼翼,好像在擁抱一件珍貴的寶物。

好一對璧人。

見到慕容懷與柳飄萍這般恩愛,江容晚卻也不在乎,她本就對慕容懷無意,反倒想讓柳飄萍能一直這般牽絆著慕容懷,讓他們一直纏綿下去,這樣她自己也能落個清凈。

不一會,玉棠上來傳話:“太子妃,太子殿下來了,說是要和太子妃一起用午膳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江容晚雖想著自己能落個清凈,可究竟也不得不虛與委蛇下去。

待她出去,桌上已經擺好了各色菜肴,魚蝦珍饈,美酒新茶,一應俱全。

慕容懷將幾樣菜各給她夾了一份到碗中,柔聲道:“你且嘗嘗,看看這些菜還合不合心意,若是不喜歡,讓他們再做就是。”

“謝殿下。”江容晚拿起筷子,將碗中的菜一一嘗了一遍。

不得不說,有時候她心裏是佩服慕容懷的,明明慕容懷並不喜歡她,暗地裏也對她那樣冷酷,卻總能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滴水不漏,該有的禮數一點不少,沒有絲毫破綻。這一點,她自認為是比不過他的。

估計在陛下和底下人眼中,太子待她是極好的,她與太子舉案齊眉,相敬如賓,太子對她也是處處周到體貼。不愧是陛下親自培養多年的太子,心機與城府都是深不可測。

能讓太子破例的,也就唯有柳良娣了吧。

“回殿下,這些菜肴的味道都甚好。”江容晚答。

“那便好,日後你喜歡吃什麽,只管讓他們去做,你在昭寧侯府如何,在太子府也如何就是,不必拘束。”

“多謝殿下。”

二人繼續默默吃著,過了一會,慕容懷擡頭看著江容晚,遲疑片刻,像是在試探:“孤方才聽李敏說,你見了柳良娣?”

“是。”

“柳良娣有心疾,身子一向不好,昨夜因為身體不適,孤是怕她出什麽意外,才去看她,太子妃不必因為這個與她生了嫌隙。”慕容懷悠悠攪著碗中的湯,猶豫許久,突然又道。

江容晚心下了然,想必慕容懷剛剛那樣緊張,就是聽說柳良娣來見她的緣故,怕她為難他心愛的女人,還破天荒的來同她解釋。

她感到有些好笑,其實她才懶得費那個功夫,只是恨不得能沒t人叨擾她才好,怎會自己去找那個麻煩。

她一臉乖覺:“妾身知道,柳良娣身子不爽,殿下多去看看她是應該的,妾身並無怨言。柳良娣為人溫柔端和,剛剛與妾身相談甚歡,妾身也是很喜歡的,怎會因為這個對她不滿。”

“太子妃能如此大度,就再好不過了。”慕容懷似乎很滿意她的話,放下心來,將碗中的魚湯一飲而盡。

······

晌午時分,偌大的東宮安靜得很。

江容晚坐在菱花鏡前,腦海中浮現出剛剛在宮裏見到沈晏的情景。

她無心午睡,挽起袖口,露出了皓腕上戴的一只鮮嫩翠綠的鐲子。

玉鐲泛著通透瑩潤的光澤,照著她的臉,江容晚不禁想起了她和沈晏初見的時候。

那是在兩年前的清明時節,她由侍女陪著出門踏青。

她本是在茶樓等著,讓玉棠去買她平日愛吃的糖糕,卻被一陣簫聲吸引。

那簫聲婉轉曼妙,還帶著幾許思念,就連宮裏的樂師也吹不出這樣好的簫聲。她著實被迷住了,循著那簫聲來到了湖邊。

湖邊柳樹下站著一個俊朗的公子,纖長的手指握著玉簫,柔柔的春風拂過衣袂,一陣落花散在他肩頭,少年凝望著遠去的一江春水,墨發也隨風飄起,好一副畫裏才有的場景。

江容晚靜靜地站在遠處聽著,不巧卻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,她猛然想起玉棠這會也該回去了,要是找不到她還不知道急成什麽樣,便趕忙回去。

雨下的急,她沒帶傘,只好用衣袖擋著頭,匆匆跑回去,不料過橋的時候,與一人撞個滿懷。

她趕緊說了句“對不住”,下一秒擡頭卻撞上了熟悉的面孔,恰是剛才湖邊吹簫的公子。

那公子的眉目清朗溫潤的很,溫柔的看著她:“姑娘沒事吧?是在下走路不當心,沖撞了姑娘,還請姑娘原諒。”

她輕輕搖頭,轉身欲走。

可頭上卻多了一把傘,遮住了頭上的落雨:“清明多雨,這把傘姑娘拿著吧。”

見雨水順著她的臉滴下來,他又從懷中遞過一方錦帕。

江容晚看著他被雨打濕的衣衫,微征:“那公子呢?”

那人毫不在意的一笑:“在下就住在這附近,無妨,姑娘這衣衫珍貴,別弄濕了才好。”

江容晚過意不去:“那敢問公子住在何處?我派人來還你。”

“舉手之勞,不必了。”

見那公子欲走,江容晚猶豫片刻,對著他的背影道:“方才是公子在吹簫嗎?公子的簫聲纏綿,仿佛是在思念什麽人?”

沈晏一頓,面上閃過一絲黯然,旋即回頭:“姑娘好耳力,清明時節,在下是思念過世的家母了。”

“公子的簫聲,甚好。”

沈晏笑的爽朗:“如此,我與姑娘算是知己了。姑娘若想還傘,明日這個時候,我在湖邊等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低頭看那錦帕,繡工精致,帶著清爽的松香,邊角繡了一個“晏”字。

此後,她便時時找借口出門與沈晏相會,在湖邊、畫舫、茶樓,她彈琴,他吹簫,她跳舞,他鼓瑟,詩賦相和,情投意合。

那日他親手為她戴上這只玉鐲,看向她的眼繾綣溫柔:“沈某今日獻上瓊琚為定情之物,願三書六禮,鴻雁為聘,娶阿晚為妻,此生只戀阿晚一人。”

奈何······物是人非。

那時候的一切,都還不是這般模樣。那時候的她,也總以為會一直這般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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